“每天早上到办公室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，看多少省市下调了疫情应急响应等级。”一家top3房企工程管理部负责人余坚说，这关系到集团近百个项目的复工进展。
余坚做了一组对比：往年，建筑工人一般在正月十五后开始返工，农历二月二后全面开工。今年受疫情影响，正月结束了，工地复工依然亮着“黄灯”。
随着全国企业陆续进入复工中，建筑工地也在缓慢推进复工进度：工人回不来，上游材料供应不上，防疫物资储备不足，每一个环节都影响工地的正常运转。
2月26日，住建部办公厅发布《关于加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有序推动企业开复工工作的通知》，明确要分区分级推动企业和项目开复工，全面落实建筑工人实名制，工地实行体温检测制度，防疫费用计入工程造价等。
然而，对于建筑工地来说，复工之路依然坎坷。工地复工进展不仅影响着工程进展，而且也影响着房企的销售和交付。由此形成的链条传导效应造成的一系列影响目前还暂时无法评估。
工人短缺
多个房地产项目工程负责人向经济观察网表示，目前工人是影响工地复工的最重要因素之一。
余坚表示，目前河南、湖南、四川、贵州、安徽等劳务输出大省的工人跨区域流动依然困难。
目前各地进出要求并不相同，甚至一个地区各个村的要求也不尽相同。部分地区要求工人去医院拍CT和血常规检测，检测体温，或企业方开具用人证明，村一级方允许开具健康证明和出村证明。
余坚告诉经济观察网，只要工人提出需要公司证明，能配合的尽量配合，目前工地尽量先让本地工人先干着。
按照规定，外地工人回到项目所在地需要自行隔离14天，“工人想法很简单，干活，赚钱。”余坚透露，工人隔离期间没有收入，考虑到返程不便及传染风险，许多工人选择留在老家。“工人返工意愿并不强。”
目前，海南、青岛等地发布政策，对工人隔离期间给予生活补助，如三亚市按海南省每月最低工资标准1670元，即隔离期间每人每天76元。此外，济南、大连、福建等地为推动工人返岗，允许客运包车和定制化交通等返工人员不用隔离14天。
东莞某项目开发负责人贾升告诉经济观察网，复工以来，第一批召回近50名工人，2月25日可以初步复工；2月底、3月初再回来一批，预计3月底工人基本到位后，项目才具备全面复工条件。
阳光城北京区域一位负责人透露，目前阳光城在北京的5个项目均在等待复工。“第一步，劳务工人能从当地出来；第二步，工人到了北京后，小区或村子允许其进入；第三，工人必须在出租屋里隔离14天，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他进一步表示，一个项目涉及多个工序，并不是所有工人返工后都能迅速开展工作，“建筑是个系统工程，需要上一个工序完成，才能开展下一个工序。”目前，阳光城北京区域正积极与分包单位联络，预计3月中旬可以复工。
“什么时候复工？要隔离吗？”成了工人询问工头最频繁的问题。2月25日，多名来自四川、湖南、贵州等地跨省复工的工人告诉经济观察网，无论是自行驾车、火车或飞机，工人都未进行14天的隔离，只需要提供一份健康证明，体温正常，进场前通过手机漫游地查询，证明自己未经过疫区、未接触过确诊患者即可。
材料供应卡在哪？
工地复工有多难？余坚坦言，建筑业是一个人口密集型行业，近年建筑工人工资逐年上涨，但人力还是紧缺。从施工单位角度，工人回不来无法开工，不开工就没有收入；再晚一步开工，返工的工人无法干活，甚至可能因“窝工”失去工人。
“工地允许复工，也有工人，材料供不上怎么办？比如我需要浇混凝土，混凝土泵站水泥存货够吗？沙厂、石厂开工了没？”余坚说，建筑材料供应商年底需要用钱，一般不会大量囤积物资。上游任何一个环节跟不上，一道工序就无法进行，进而影响整体施工进度。
上述阳光城北京区负责人同样提到了混凝土供应的问题，据他介绍，北京混凝土供应有限，优先供给政府重点工程，再供给其他项目就不够了。而上游工厂生产能力的恢复还需要时间。
余坚解释，不同项目进展不同，复工所需材料也不一样。例如，已经完成土建的工地并不急缺砂石、水泥，更需要地板、油漆、橱柜、电缆等材料。
混凝土等基础材料一般就近获得，但装修材料分布在全国各地，比如瓷砖主要在佛山，橱柜主要采用江浙、东北一带工厂货源。采购负责人需要实地考察，确定产品后，装修材料工厂是否复工、供应量、物流都成问题。
余坚也表示，企业工程管理方正积极远程协调各大工厂，了解其复工遇到的困难。目前，在全国工地尚未全面复工的背景下，大型企业有较强的材料供应网络，短期内材料问题尚可应对。
“往年通过增加工人来加快开发节奏，但今年受疫情影响，用工不足。疫情结束后，很多施工单位会加快节奏抢工期。”余坚预计，3月底全国工地集中复工后，上游材料工厂的产能有限，彼时材料问题会超过用工难，成为制约工地复工的最大难题。
通过扫描，劳务实名制、体温检测、口罩佩戴、防疫宣传、车辆进出场管理、防疫消杀、施工现场封闭化管理等相关举措已经成为全国复工的共性要求。
对于复工必备的防疫物资，余坚透露，筹集酒精、消毒液、口罩等压力确实比较大，企业通过与物资工厂直接联系，“目前只能产出一批，调用一批”。
谁更着急？
虽然各地陆续出台有序复工、复产的政策措施，开发和施工企业也着急复工，但一些工程人士还是对复工有所顾虑。
“最害怕的是复工之后，万一出现疫情怎么办？”万科某地项目工程负责人程欢表示，一旦出现1例工人感染新冠病毒，整个工地的工人都必须隔离，工地会被封闭多久是未知数。
此外，一旦工地出现确证或疑似病例，对项目销售将产生致命影响，“周围居民听到这个工地发生疫情，连工地附近都不敢去，购房者更避而远之”。程欢说，工地一旦发生疫情，会直接问责项目总、工程负责人。
近期，成都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发文指出，建筑工地1人以上确诊新冠肺炎，视为重大安全事故，同时明确实行企业责任包干制。
严令之下，谁都不敢掉以轻心。“这种情况下，复不了工不是最难受的，企业更担心复工之后出事。”程欢说，地方政府催促复工，施工单位被分包单位催着复工，但站在公司的角度，有序安全复工才是最重要的。
“一旦出一个事儿，之前所有做的努力不但得不到回报，还面临追责、项目停摆的风险。”上述阳光城北京区负责人透露，除非项目工期非常紧张，会要求部分工种分批复工。多数企业还处在调度资源、观望疫情态势的阶段，让材料等人。
2月27日，北京住建委发布一则通报称，2月10日至24日间，北京市住建委抽查工程172项次，累计发现受检工程存在问题881条，其中现场疫情防控问题720条，施工安全问题161条，并对北京住总集团、中铁十八局集团北京工程有限公司等负责施工的6个项目予以处罚。
其中，部分返京人员居住、就餐、施工作业等未按照分批次、分区域、分时段的原则进行管理，宿舍内床铺间距小于0.3米，食堂厨师返京隔离未满14天已开始作业等疫情防控问题在列。
由于开发节奏不同，开发商对不同项目施工的“着急”程度也不同。程欢透露，因为每个项目有相应的经营指标，所以开发商、施工方都着急开工。
但在缺工人、缺材料且叠加疫情风险情况下，开发商会优先让待预售的项目复工。“因为要抓紧卖房，前期开发商的土地款已经付出去了，质押资金和财务成本，项目不能及时预售直接影响回款。”程欢表示。
贾升负责的项目工期较紧张，原计划5月开盘，受疫情影响，预计延后一个半月。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余坚、贾升、程欢均为化名）
（文 | 陈月芹 ）
本文来源：经济观察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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